我因为救人时不小心撞到了脑袋，昏迷后醒来，八年感情的女友蒋素素来看我。

我假装失忆，开玩笑地问她：“你是谁？”

她愣了一下，声音平静地回答：“我们是同学。”

“同学……”

我盯着蒋素素的脸，想从她表情里找到一点儿开玩笑的迹象，但她表情认真，语气平静，没有一丝戏谑。

我勉强扯出一丝笑容，想说“骗你的”，话却堵在喉咙里。

她，竟然称我为同学，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。

如果不是医生先给她打过电话，恐怕她根本不会来医院。

我没有质问她，只是假装若无其事地笑了笑。

可她从头到尾都低头盯着手机，完全不看我一眼。

我眼神暗了暗，试探着说：“你要忙的话，就不用来了……”

“确实挺忙的，你没事我就先走了。”

她没让我说完就打断，拎起包准备离开。

大概她在我心里还有一丝位置，开门前她回头看了我一眼，轻声叮嘱：“你好好休息。”

我脸上勉强维持着淡笑，礼貌地点头回应。

但她走后，这笑容瞬间消失。

我和蒋素素在一起八年，从大学开始到现在，一直没把关系公开。

起初，我们都觉得办公室恋情不太合适，后来我们俩都当了各自部门的总监，各自带团队拼业绩，公开恋情就更难了。

公司虽然没禁止谈恋爱，我也曾提过要不要公开，但她总是笑着轻描淡写地带过。

我常常怀疑，这段感情是不是名存实亡。

现在我不必怀疑了，她早就想分手了。

医生跟她说我没事，但我清楚自己情况没那么简单，和医生说得不一样，可她没表现出丝毫怀疑，态度异常平静，甚至明确说我们只是同学。

或许她根本不在意我是不是假装失忆，她就是要用“同学”这两个字告诉我她的真实态度。

毕竟如果我们已经分开，她就能和孟乐在一起了。

她的变化，我早有察觉。

八年那么长时间，两千九百多个日夜，我们已经没有什么秘密，像是一个人，但她的异常反应我第一眼就能看出来。

为什么？因为她团队新来了个帅小伙儿，叫孟乐。

全公司只有董事长姓孟，巧得很，那小伙儿资料上的母亲名字跟董事长如春一模一样。

刚开始蒋素素还总是跟我解释，说她是照顾孟乐，刚毕业不懂事，是董事长儿子，要多关照。

她还安慰我说，那种小奶狗她不感兴趣。

可她似乎不知道，口中那个刚毕业的小奶狗，其实比我大三岁。

而后来，我因工作急事想找段视频，笔记本不在身边，只好借用她的。

没想到她密码改了。

我给她打电话，她才告诉我密码，是孟乐的生日。

这本来我以为是巧合，可壁纸也换了，是一张酒吧的照片，照片里能明显看见一个男人比心的手势。

以前她还霸道地跟我说，壁纸不准换，她自己承诺过不会动。

这一切都宣告了她心里的转变，而我，却是最后知道的那个人。

这些年，我电脑的壁纸一直是她的照片，而她的电脑壁纸，也是我的。

一想到这里，我还清楚地记得她最厌恶的就是那种酒吧和类似的场所。

可能是蒋素素后来才反应过来，记得有一次我刚打开电脑没几分钟，她就马上打来电话，“秦立，那壁纸是之前一个员工不小心帮我换上的。”

她让我别多想，我信了，可从那以后，她再也没让我碰过她的电脑。

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换回去了，但她根本不知道，我其实一直都认得那个男人是谁——那手势，我怎可能认不出来？

类似的事儿，还有很多。

比如那回公司为了庆祝她谈成大单子，开了个庆功宴。

我那天忙着做别的项目，根本没去参加。

当天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，却还是第一时间给蒋素素打了电话，想祝贺她，甚至准备了个惊喜送她。

可她没接电话，估计是忙，我又给她发了条短信，结果也没回。

后来，我看见她发的朋友圈——她手捧着玫瑰，笑得甜甜的。

而我送的是洋桔梗，她最喜欢的花。

孟乐那天也发了朋友圈，手里的玫瑰跟她一模一样，笑得那样灿烂。

他俩照片的背景和姿势，摆得跟要官宣似的。

蒋素素还在他下面留言：“别忘了去吃饭。”

我已经记不清当时心里是啥感觉了，只记得第二天我在公司门口的垃圾桶里，看到了我送出去的花，而她办公室里，摆着那束玫瑰。

她曾经说最讨厌玫瑰，觉得那东西太俗了。

但事实证明，有些人最终还是会变得庸俗。

那次住院，我整整待了两天。

做完最后一次检查，确定一切没事后，我就出院了。

这期间，蒋素素一直没主动联系我，哪怕知道我快出院了，也没发任何消息。

好在，她给我买了我最爱的蛋糕。

我心想，既然这样，给她再争取一次机会好了。

我把蛋糕放在椅子上，拨通了蒋素素的电话，语气柔和。

“素素，我今天出院了，你能过来接我吗？”

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，她才轻声说：“我这儿有点忙，你自己回去吧。”

她的话里透着试探，我一时没话接。

她又说要帮我叫辆车，我直接问：“到底有多忙？”

显然我这句话让她有些惊讶，因为我平时可没这么阴阳怪气过。

其实我清楚，公司最近在调休根本不忙，可她偏偏说忙。

我从电话里听出一丝杂乱的唱歌声，像是在酒吧的嘈杂。

我没等她回应，挂了电话，嘴角勾出一抹苦笑——爱和不爱，真的差别大得明显。

我想起那个暑假，在外地打工时，突然发高烧。

我糊里糊涂地给蒋素素打电话，结果就昏过去了。

醒来时，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，她守在我旁边，眼睛通红。

她说，她一觉察出我有异常，就连夜从另一个城市赶来了，身上还穿着睡衣、拖鞋。

“秦立，你根本不知道我在外边拼命敲你门，你不接电话时，我有多害怕。”

“看到你躺在床上昏迷不醒，我差点要疯掉了！”

“还好，现在你终于醒了。”

她把头埋进我怀里，眼泪浸湿了我衣服的大片部分。

那会儿，她是真的在乎我。

可现在呢，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，物是人非。

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，把手里的蛋糕随手扔进了垃圾桶。

正当我愣神时，一个女孩子走过来，轻声问：“你不喜欢吗？”

我一时间有点懵，她赶紧补充道：“我是你救的那个小姑娘啦！这几天刚放假，来晚了，对不起。”

“我听说你今天出院，特地买了点小礼物给你，要是不喜欢的话……其实还有别的什么需要，我都愿意尽力帮你。”

原来，这蛋糕是别人送的。

我抱歉地对这个小妹妹道了一声，解释了之前的误会。

心底却忍不住苦笑出声。

这一次，我和蒋素素，是真的走到尽头了。

当我到小区门口时，看见了蒋素素。

她穿着性感又时髦的衣服，脸上画着她最讨厌的浓妆，低头盯着手机，似乎正和谁聊天，笑得很灿烂。

突然间，我意识到好久没见她露出这么明媚的笑容了。

站在原地，我久久没有挪动脚步。

或许她心思全放在手机屏幕上，竟没注意到身边就是我。

她走在前头，我默默跟在后面。

等到了电梯口，我轻描淡写地叫了声她的名字。

她猛地抬头，眼里闪过一丝惊讶。

“你……已经出院了？”

她说完习惯性地把手机塞回包里，动作带着点紧张，好像害怕我看见什么。

她的举动让我觉得滑稽。

“我们分手吧。”

我从没想到自己竟能这么平静地说出这句话。

她只愣了一秒，接着轻声说了句抱歉。

对我来说，这抱歉毫无意义，我也不想接受。

我沉默着收拾东西，这房子是我们一起租的，现在，就由她留在这里吧。

我的平静反倒让蒋素素有些意外，她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揣测。

“秦立，看起来你并没有特别难过。”

呵，女人啊，她们总是这样。

在她们眼中，男人就应该哭着求她们、挽留她们。

明明是她背叛了感情，想分手，可当她看到我如此平静，心里竟闪现出不甘。

她觉得，男人就该是个痴情舔狗。

我拉起行李箱，目光扫过这个空荡的房间，却没说一句话。

八年的感情，怎可能无动于衷？只不过，我早就经历了所有伤痛。

从她不接电话、不回消息，却偷偷在孟乐朋友圈留言的时候。

从她把我送的桔梗花扔掉的时候。

从她把手机壁纸换成孟乐的照片开始。

从她面对假装失忆的我说“我们是同学”的时候。

从她跟别人暧昧，却丝毫不管我这个刚出院的男朋友。

我早就心碎过了。

如今，两人面对面，只剩下失望，最终归于平静。

其实，没什么可遗憾的。

毕竟，她变了。

我们都清楚，再回不到从前。

相比痛苦纠缠，还不如干脆放手。

彼此都是成年人，留点体面也好。

离开的时候，我最后问了句：“蒋素素，我想知道，你喜欢的是孟乐这个人，还是因为他是孟如春的儿子？”

她淡淡地拨了拨耳边散乱的发丝，那眼神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，变得如此锋利、精明。

记忆中的那个纯真少女早已不见踪影，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利欲熏心、轻视情义的女人。

“秦立，你也不小了，谁不想往高处走呢，水往低处流的道理你不懂？”

她坦诚地说着。

我低声笑了笑：“祝你心想事成，事事顺利。”

拖着行李走进电梯，她靠在门上，神情有些落寞，可那份黯然和她的遗憾比起来，简直微不足道。

她让我别怪她，我告诉她没什么好责怪的，成年人都会有自己的选择，何况道不同不相为谋。

分手后，我挺能适应的，只是我们还在同一家公司，没法像陌生人那样干干脆脆地忘记彼此。

但工作还是得继续。

刚到公司楼下，看到蒋素素和孟乐一起，还有旁边两三个同事。

他们刚买了咖啡，孟乐讲什么我没听清，蒋素素笑得很甜，眼神温柔得让人心里一暖，有时还会主动挽着孟乐的胳膊，两人站在一起格外养眼。

看得出来，她是真的开心。

等他们先上楼后，我才走进公司。

刚把东西放好，小强就冲过来，一脸兴奋地露出两个虎牙笑：“立哥，你这么快出院了，我们还说着组团去医院看你呢！”

我半开玩笑地问：“你这是嫌我伤得不重？”

他嬉皮笑脸地拍拍我肩膀：“怎么敢啊哥，我们都知道你是英勇救人呢！”

“别闹了，说说王总那边进展如何？”

他笑得有点儿油腔滑调：“还行吧。”

“还行”

明摆着是“不行”，我正想反驳，他赶紧又讨好我：“哥，跟你说个事儿，关于你的。”

我抬眉：“说来听听。”

“小道消息说咱们公司的黄经理快被调走了，他走后，经理的位置就空了。”

“那个位置，很可能就是你的了。”

话还没落，小明凑过来，脸色一副不服气的模样：“也说不定会轮到那个蒋素素。”

听着这话，我倒没觉得意外，这些年我们俩业绩不分上下。

但小明却气鼓鼓地补充：“要是靠实力也就算了，可她明显不是。”

“这几天我频繁看到蒋素素和她的组员孟乐关系暧昧得很。”

孟乐疑似是董事长儿子，这事公司里几乎人人皆知，小明气愤，估计是看不惯蒋素素靠这种关系往上爬，替我出气。

我低头看着桌面，嘴角带着讥讽地笑。

原来我在医院那几天，她根本没时间搭理我，是忙着跟孟乐耍小暧昧啊。

真是好一出戏。

不过她早就变了，听到这些我其实心里没多少波澜。

我收拾好眼底的讽刺，露出一抹淡淡的笑，安慰他们：“别急，没到最后，谁也说不准。”

小明和小强准备离开时，我叫住了小强：“把你和王总那个单子的资料拿给我，我得看看。”

“没问题，立哥。”

我坐回办公室刚开电脑，门外传来敲门声。

是蒋素素，着实让我一惊。

虽说我们分手很体面，可并不意味着我能心平气和地跟她像没事人一样对话。

除非真有不得不谈的事情，我们一般不会单独约出来聊的。

不过，很明显，这回她觉得事儿挺急的。

蒋素素站在我面前，表情平静，细致地打量着我，接着随口说了句：“我还以为你会离开公司呢。”

她声音里透着柔和，像是在给我提个中肯的建议。

“秦立，我们认识也不算短时间了，我之前也坦白过，我有野心。”

“下周，黄经理就要被调岗了。”

“而最有希望顶替经理的，只有你和我。”

“我这次来，就是想给你提个醒：该考虑为自己留条后路，别死盯着一条路一直走。”

我盯着她那张精致得几乎无懈可击的脸，沉默了好一会儿。

我明白她话里的意思。

她觉得自己一定能坐稳经理的位置。

现在，她想逼我走——因为一旦她升上去了，董事长的儿子又是她男朋友，那办公室里怕是免不了议论纷纷。

她所谓的“劝我另谋出路”，其实不过是帮自己铺路，防止被闲言碎语缠身。

真是典型的自扫门前雪，谁管别人瓦上霜。

她变心我还能理解，哪有多少感情是真的能走到最后的？

可没想到她能自私到连基本的人性都不顾。

我望着她，冷冷地说：“认识你，真是我人生里最烂的遭遇。”

她似乎哑口无言，没法反驳。

分手后，蒋素素就跟孟乐公开了办公室恋情。

她跟我在一起时总说不想公开，一怕被公司议论，结果现在非但公开了，还在朋友圈里晒恩爱，挺高调的。

看来，她觉得不好，是因为我不是孟乐，没有那样完美的高富帅身份。

而且，我跟孟乐的第一次正式见面，是在他们曝光恋情后。

那天中午，公司里几乎没人感觉忙，要么在外面吃饭，要么坐在工位上刷手机、趴着休息。

我正准备去洗饭盒，迎面就碰上了他。

我本能地想从另一扇门溜出去，可他快步走过来，就挡在了我面前，没打招呼直接丢下一句：“我知道你是素素的前男友。”

他盯着我的眼神透着审视，他看起来也不错，身高比我矮一点儿。

我有点疑惑，低头一瞧，发现他眼里闪过一丝失望。

大概是因为他没在我脸上看到他期待的反应。

他停顿了一下，说：“我发现她电脑的壁纸是你的，其实稍微留心就能看出你们的关系。”

那又怎样？我扬了扬眉毛，示意他继续说。

“我妈特别欣赏素素，说她和我妈年轻时候非常像，都有韧劲，也是不服输的那种人。”

“说实话，我妈很想好好培养她，碰巧我们彼此喜欢，就顺水推舟走到一起了。”

真是顺其自然得一塌糊涂。

“秦立，我跟你说这些，是想让你明白，别自讨没趣。”

“识相点，最好赶紧辞职走人。”

话说得那么明白，他目的无非就是想让我滚人。

可他也太天真了，天真得我忍不住想笑。

我放松了点眉头，目光扫向他，直接回了句：“你真觉得靠这几句就能让我辞职？”

“或者说，你想让我被辞退？”

“前者根本不可能，但后者也别白日做梦，公司要辞退人，得按流程来，人事部门得告诉我辞退原因。”

“况且，孟先生毕竟只是个实习生，暂时还没那个资格来辞退我这个总监。”

“与其在这儿做白日梦，不如脚踏实地好好干，谁知道将来哪天，你能不能反超我一回。”

他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，可我根本不搭理，专心洗着饭盒。

回到办公室，手机突然收到董事长秘书发来的消息，大致意思是晚上公司为黄经理办一场‘饯行’聚会。

说是为黄经理举办，实际上公司里这次职位变动和核心人物的调整，也都围绕这次聚会展开。

聚会之前，小明和小强走过来，俩人显得很没精打采，但仍努力挤出笑容来安慰我：“立哥，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，你永远是我们心中的大哥。”

这次聚会是公司核心管理层的事儿，可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，知道换岗风声紧，变动在即。

“对啊，立哥你放心，即使你不干了，换个地方再闯一番，我们也跟着你。”

我轻松一笑，逗他们说：“我看你们这不是太悲观了吗？”

“车到山前必有路嘛。”

“别担心。”

晚上，各部门的主要负责人都围坐一堂。

孟乐也在那里，他正坐在孟如春边上，而蒋素素则守候在孟乐身旁。

表面看大家欢声笑语，实际上暗地里一个个都往孟乐和孟如春身上多看几眼，似乎默认了两人是母子关系。

我藏身在角落，没人理会，我也不想听那些假惺惺的客套话，就那么安安静静吃喝着。

大家都很默契地避开公事，只是不断举杯祝贺黄经理的升职。

聚会快要结束时，董事长终于开始发话。

她快六十岁了，但气色看上去只有四十多岁，保养极好，发丝整齐细致，眼睛炯炯有神，精神抖擞。

孟如春扫了眼四周，露出一抹笑容，说：“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没跟大家说。”

“我考虑了很久，觉得今天这个时候，挺合适跟你们坦白的。”

我放下酒杯，顺着目光瞥向蒋素素。

她背挺得笔直，脖子也伸得高高的，一眼望去，宛如一只高傲的天鹅，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。

她和孟乐坐得很近，看着确实有几分郎才女貌。

我的视线移回正在讲话的孟如春身上。

“大家都知道，我有个儿子，这些年他刻意保持低调，不愿别人知道我们母子的关系，所以我从未透露过他的任何信息。”

“但现在，我觉得该公开了。”

“他几年前就进了公司，决心从最基层开始打拼，工作能力也被大家公认。”

“我常在你们面前听到有人称赞他，作为妈妈，我真的很开心。”

“既然今天是借黄经理宴会的机会，我想让大家认识他。”

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，眼神里满是骄傲。

目光扫过众人，最终落到我身上，温和地呼唤：“秦立，过来这边。”

“这孩子还真是在有意跟我保持距离，选了这么远的位置。”

她半开玩笑地说着，没想到这话让众人的目光立刻变了样。

尤其是孟乐，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。

蒋素素的表情变化简直太明显了。

她嘴角那抹笑容忽然僵在那里，笔直的背脊也不自觉地弯了几分。

她跟所有人一样，目光死死盯着我，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辨，却莫名透出几分狼狈感。

我没多看她，收回视线，假装若无其事地走到孟乐身边，声音淡淡的，刻意在“孟”字打了个停顿，“孟……乐，能不能让开一下？”

这话一出口，空气似乎凝固了，安静得能听见每个人的呼吸声，甚至有人忍不住吞了口凉气。

他们明显被震惊到了，而这震惊估计很快会成为公司的热议。

谁不爱八卦，看热闹呢？

我倒是挺好奇蒋素素，她一直说，人往高处走，水往低处流。

现在她所谓的“高处”到底到了没，我可没兴趣多看一眼。

散场时，她跟着脸色苍白的孟乐去找我妈妈告别，神情沉重，声音里还混着隐隐的怨恨。

我坐在车里没吭声，妈妈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们一眼，然后笑着回应了句“好”。

等两人走了，她才收起脸上那抹笑，转头看向我，轻声问：“你们分手了？”

妈妈对蒋素素很熟悉。

刚进公司时，我曾在她面前提起过蒋素素，后来她也多少猜到我们之间的关系。

我目光从车窗移到她脸上，时间对她很宽容，依旧美丽动人，气质甚至比以前更有韵味。

“你不是看见她和孟乐在一起了吗？他和他爸不就是喜欢外面女人吗？”

我的语气听不出怒气，但话语里却带着锐利刺痛：“我说的是……我妈。”

已经很久没这么直呼孟如春为“妈妈”了，至少是在她和我爸离婚以后。

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叫她。

小时候我不懂爸妈为什么要分开，后来慢慢明白了。

孟乐的父亲曾是我妈的初恋。

高中时期两人就在一起，可他后来嫌我妈家境差，配不上他，毫不犹豫地甩了我妈，另娶别人。

而我爸呢，则是我妈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，等了她许多年才在一起。

那家公司，是我爸和我妈一起打拼起来的。

我妈事业有成，外表看着家庭幸福美满，但其实这是表面文章。

她性子要强，心里一直放不下当年那个被甩的初恋。

说到底，恨也是感情的一种，经年累月下，关系变得微妙起来。

最终，我爸妈竟然离了婚，我妈跟孟乐的爸爸在一起了。

可他们没结婚，那个男人就那么被我妈养着，有空了，想起他了就去看看，还讽刺当年他的嫌贫爱富。

孟乐之前姓赵，但他和他爸为了讨好我妈，父子俩都改了姓。

他们仨得意忘形，演得淋漓尽致，倒是不知道我是谁，可我早就看穿了。

当初我妈瞒着我爸把他们带回家，一块吃饭，一起看电视，玩得其乐融融，好像真是一家人。

那天，我因为逃课偷偷溜回家，正好撞见了这副画面。

我气不过，所以对孟乐恶作剧，让他手上烧伤成了疤，可他们至今不知是我干的。

那个手上的伤痕，也是我一眼认出蒋素素手机壁纸上那只手是孟乐的原因。

蒋素素只知道我爸妈离了婚，我一直跟着我爸生活。

毕业后，孟如春让我到她公司上班。

孟如春亲口告诉我是她的亲儿子，她说以后公司的财产什么的都归我所有。

“我上了年纪，但心还清楚，秦立，面对大是大非，我知道该怎么选择。”

她还提到，孟乐的爸爸一心想让孟乐到公司实习，可她总用各种理由推掉，“再怎么说，妈也绝不会把家业交给外人。”

我选择相信她，更多是为了我爸。

毕竟我爸也为公司付出过，凭什么最后要落到一个外人手里？所以，我刚毕业就进了公司实习。

当时还有蒋素素，我们两个人一起从基层干起，稳扎稳打，才有了今天的成绩。

孟如春对蒋素素的了解，其实是因为我曾在她面前提过。

原本是想等她正式公开我的身份时，给她一个惊喜。

没想到，对她来说，这惊喜反而变成了震惊。

她的目光突然黯淡下来，叹了口气，“怪妈妈。”

怪她做什么？女人啊，不就是见钱眼开，忘恩负义吗？

我淡然转过头去，忽然想起孟乐说过的话，说孟如春觉得蒋素素很像年轻时的她。

细想起来，确实，两个女人都没什么眼光。

第二天照常去公司上班，显然大家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。

对比以前，大家对我更热情了些，毕竟职场人都懂分寸，这热情拿捏得恰到好处，让我一点也不觉得尴尬。

不过，小明和小强知道后，可不乐意了，跑过来埋怨我，说我让他们白担心了。

真是好笑，我给他们每人送了个游戏机，转眼就冰释前嫌，大家一起说“老大最好了”。

小明这家伙八卦心重，吃饭时凑过来，好奇地问：“你是公子哥儿，那孟乐算个啥？”

我没有隐瞒，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。

“哎哟，”

他夸张地打了个腿，“原来孟乐是个冒牌货啊。”

“这样一个假冒的还那么嚣张，真让人窝火。”

“哥，这事儿能不能告诉别人？我真想让大家都知道他的真面目，装得太假了。”

我挑了挑眉，轻描淡写地说：“这不是什么大事，想说就说。”

果然，不到一个小时，公司里全员尽知。

孟乐靠着狐假虎威的样子让人看清他的真面目。

再次碰到孟乐，是在我经过财务部门时。

财务总监直接把一张报表扔回给他，皱眉说道：“公司不报销私人物品，那手机你自己买的。下次来仔细看好账目，不要什么东西都往报表上挂，我虽近视，但不是瞎子。”

孟乐脸色刷地变差，出来时目光扫过我，明显是觉得我故意找他麻烦，狠狠地瞪了我一眼。

我只觉得他很幼稚。

孟如春公开我的身份后，我调到了公司的核心岗位，而经理一职暂时还是由黄经理从远处管理。

蒋素素依旧保持她的原有职位。

至于我之前的位置，公司招了个高级管理者暂时顶替。

也可能是我的错觉，但从那时起，蒋素素和孟乐似乎尽量避开了我。

不过这些，我倒没太放在心上，不重要，就是些无关紧要的人罢了。

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。

那天我去洗饭盒，正碰上孟乐，准确说是他堵住了我去路。

和上次不同，他这次没了之前的嚣张，只剩下无奈和愤怒。

“秦立，你真是个假惺惺的小人，活脱脱个伪君子。”

“你爸不是说什么都不要吗？现在他让你过来是图什么？抢我妈的财产家业？真是脸皮厚得能掰弯了。”

我爸是个讲究面子的人，当年分开得干脆利落，各自生活各自过，他啥都没要。

但我可不一样，我是我爸的儿子，我的东西，没得讲舍不得。

我看着他那气得满脸通红的样子，嘴角轻轻扬起，带着几分嘲弄。

“你都老大不小了，跟着我妈这么多年，除了每个月那点儿勉强能糊口的生活费，连一辆代步车都没沾上，对吧？”

“啧，我看你要是聪明点儿，早就该回去劝你爸，叫他努努力，好好讨好我妈才对。”

“要是不听，我接管这公司的第一件事，就是断了你们的后路。你们就准备喝西北风吧。”

孟乐听了我的话，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，但马上又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，冷冷地说：“吹牛谁不会啊。”

说着，他好像忽然想起什么，眼里露出小人得志的笑意。

“对了，那个和你谈了八年的女朋友，最后还不是为了我，一脚把你踹开了。”

“秦立，我没输给你。”

“真是一堆垃圾，有啥好炫耀的？”

我连眼皮都没抬一下。

确实，在某些方面，他俩倒挺般配。

孟乐看上蒋素素更多的是她的价值而不是感情，比如，她年轻有才华，再有孟如春对她也很赞赏；而蒋素素看的是孟乐背后的身份。

果然，臭味相投才能走到一起。

我瞥了眼手腕上的表，然后扫了一眼孟乐那被我怼得脸色青紫的人，一把推开他，冷淡开口：“我很忙，没空和你耗话，今天也是我最后一次听你废话。”

“下次再敢这么废话，你倒是该换个公司了。”

蒋素素辞职了。

换谁都没脸继续待着。

可没想到，她竟然说想再见我一面。

我不懂，所以根本没搭理她。

其实我身份曝光那天回到住处，她就发消息过来，说想聊聊，我也没理人。

之后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。

但这次，她直接守在公司门口，一见面就是。

她脸色很淡定，见到我能表现得轻松自在，仿佛啥事都没发生过，这让我对她的脸皮忍不住佩服。

“去咖啡馆聊聊？”

楼下对面不远就有家，挺近的。

我进去没点东西，她却给我点了杯我喜欢喝的。

我透过玻璃窗望着公司的方向，想起刚毕业的那会。

她拉着我手，满眼激动地说：“就是这里，秦立，我一定要在这儿闯出一番天地，到时候买栋大房子，我们养好多好多宠物。”

“我还要养你，秦先生。”

“你到时候不用出门上班，每天做自己喜欢的事。”

“所以，蒋小姐，你这是想包养我了？”

“对啊，就包养你一辈子，怎么样？”

那时，她眼里全是我。

她常拉着我手来这儿，眼神里闪着光。

后来她进公司想大干一票，却被安排去扫地、整理文件，干些杂事。

她眼神里藏着更多的孤独和无助，但每天依然对我说：“放心，我以后一定会给你不一样的生活。”

她很要强，却也不得不面对现实的残酷。

为了赶单子，她加班加点，本来不喝酒的她，硬是被逼着学会了喝酒。

或许她的努力有人看见了，那个大单终于成了，价值千万。

但最终，她只拿到了一千元的奖励，而那个业绩却被归到了她领导的名下。

那天大雨瓢泼，她全身湿透，甚至发了烧，迷迷糊糊中，她低声念叨：“为什么……业绩不是我的？”

那一刻，我的心狠狠地揪了起来，眼圈也红了。

就在那阵子，我在孟如春面前提到了蒋素素。

她虽然没明确说帮忙，但显然她注意到了蒋素素，还公开夸奖了她。

身经百战的职场老人一眼就看透了局势。

于是，蒋素素后来走得顺风顺水。

可我和她的距离，却越来越大了。

蒋素素脸上带着认真，语气里还有一丝怀念，“我们怎么会到今天这个地步呢？”

我淡淡地笑了一声：“是啊，也许是你和孟乐享受二人世界的时候，也可能是你把壁纸换成他的那一刻。”

“秦立，咱们现在扯平了，我骗了你，你也骗了我。”

蒋素素试图讲道理，我却没心情跟她浪费时间。

“你那所谓的扯平，不过是自我安慰而已，我忙得很，没时间听你废话。”

我正起身走开时，她又赶紧开口：“难道我们连普通朋友都做不成吗？”

我轻笑一声：“我们只是同学，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。你说的吧。”

她突然紧紧握住杯子，脸上的平静瞬间裂开几道缝，“就算是同学，我给你点的咖啡，你就连一口都不尝吗？那可是你最喜欢的。”

“不了，人都会变的。我现在已经不喝咖啡了。”

走了没几步，背后传来杯子摔碎的声音。

但我没回头看，因为和我没关系的事，我不会再多看一眼。

自那以后，我们就再没见过面。

后来，跟孟如春吃饭时，她提起了孟乐，说他白长了个脑袋，蠢到被人骗进了局子，几年内出不来。

还说，孟乐和蒋素素分手了。

不过，分不分我并不关心。

再后来，在一次聚会结束后，我在门口看到了蒋素素。

她站在外面，等着那些公司领导出来，点头哈腰地求合作。

我猜她换了新公司，重新开始了。

走过她身边时，她的脸色突然变得僵硬，眼圈好像也泛红了。

可那已经不关我事了。

毕竟，我不是那种贱人，未来依旧美好。

保持清醒，继续努力，才是正道。

（已完结）